菩提樹 (平家豪家長)

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菩提樹,很難用語言文字來形容它,莫可名狀的一種很“乾淨”到極點而止於至純的感覺。不由想起南師書裡講的神秀禪師和六祖的公案,方知“身是菩提樹”的境界已然了不得,與道家的“赤子之心”、儒家的“止於至善”恐是同源異趣矣。悠然神往六祖那“菩提本無樹”又當如何?卻不禁調皮起來:若是菩提本無樹,薩埵豈不也是癡?於是心下釋然,便靜靜地站在遠處,看著它和簇擁在它周圍的人群。此時原本乍暖還冷的天空中突然雲開日出,和煦的春陽灑向在場的每一個人,暖融融再無片絲寒意。耳邊傳來眾人的頌經聲,《心經》講的是“空”吧?抑或此刻就是“菩提本無樹”?不知道,我魯鈍愚昧更不懂佛學,那些正在培土的高僧大德們想必是一定知道的,卻也不好意思拿自己的弱智打擾了人家。呵呵,“事理因人言而悟者,有悟還有迷,總不如自悟之了了。”笨是不怕的,想當年王陽明若不幹了量竹子來格物的事恐怕也就不會有後來的“知行合一”了。“知行合一”不就是“理悟”與“證悟”互為因果嗎?南師書中言:“男兒當有淩雲志,不向如來行處行。”我想這是南師期望有後來諸君者能夠讀書不被書拘,學佛不被佛囿,恰如金剛經曰:“應無所住而生其心”的自在解脫。思之念之,再無彷徨,似乎南師無有從來亦無所去,於事之細小處,在理之精微間,充滿六合,遍佈八荒。今生能讀南師書,夫複又何求?有書卻不反求諸己,再向他覓又能有何益?自體自驗、自行自修,管道何時到,今生不到那就來生到吧。當下心寬,放眼菩提樹,已是人流稀疏,湊上前去,根部已培上了厚厚的一堆土,一小紙包土隨風撒上,按壓了幾下便即退身而出。樂呵呵地跟在人流後又到了食堂,這裡已經排起了長龍,,頓覺饑腸轆轆胃口大開,於是人之大欲存焉般三步並作兩步排隊去了。唯此龍見尾不見頭,頓覺“不做無聊之事,何以遣有涯之生”,開始鼓搗短信。孰料未幾竟至,不及膜拜前方之神速,夾了兩塊烤牛排入盤。原想南師誕辰當食素以紀之,卻又糾結於美味之誘惑,此事兩難全,只好小人當自欺。遂坦然端盤覓座果然美味,意猶未盡,欲再進時已然空空,始知自欺後面是欺人。慚愧間見旁置一小碟,上有羊肋數根,戚戚然似無人問津。取而食之,較前味差之遠矣,無奈亦只能光之,又知自欺、欺人後面還有被人欺。門邊有爐烤牛肉串,香味四溢,待片刻未好,便拎了茶杯踱步出門。八號樓前遇某友,某,浙江人,矮小精幹、隨和坦誠。交往日久,發現此人有個優點,無論順逆之言,皆以“呵呵呵”三字經作答,無喜怒之色且表情還能真摯如一。甚服!請教之,概《金剛經說什麼》甚有心得。也嘗讀得,亦起疑情:若無我相,其餘三相又何在?若相無其相,那又是何相?回首亭台樓榭處春風徐徐,恍惚間那株菩提樹若隱若現,不知那是風動抑或葉動?